形势越来越紧张。在大使的照顾下,我们和人民日报记者临时搬到使馆住。我们原来住的地方接近郊区,附近有一些军事设施和机构,出门左前方300米是一家坦克修理厂,而右边不到两公里处则是警官学院、安全研究所及军事医学科学院。这些都是北约空袭的目标。
中午去军队新闻中心办理战时记者卡。在大厅填完表格后,管理人员给编了一个号,让进去等。刚一进门,就被一人截住,让我靠在墙边,把我给搞懵了,原来是要现照证件像。
一个战地记者必须上前线。贝尔格莱德以北的巴达伊尼察是被炸得最惨的一个,我前去采访时,30公里的路程开了50公里才找到,主要是因为匆忙赶路而看错了路牌。到了目的地,我被挡在被炸目标一公里外,军人不让进,刚办的战时记者证也不管用,说是必须有总参谋部的“绿色采访许可”才放行。我只好转移。路上的一位行人告诉我,巴达伊尼察至少已被轰炸四次了,一个重要的军用机场在那里,附近的居民是有准备的,这里的伤亡不大。
转赴昨天挨炸的机场,同样被警察拒之门外,看一眼都不行。由于受欧盟的航空制裁,来往机场的人本来就不算多,24日战争爆发后机场就彻底关闭了,此时空荡荡的机场外找不到一个人可以了解情况。四处都传来轰炸声,天空中冒着火光,电视里播放了这些情景。我尽一切可能搜集素材赶写稿子。
半夜时,轰炸声又一阵阵传来,想开车出去看看,被朱颖制止了。
白天相对平静,警报声一直没有响起,大概同俄总理普里马科夫的来访有关。但在他的飞机离开后几分钟,警报就开始了。
上午出门采访,刚走到萨瓦河大桥,我便遇到一支特殊的队伍,这是由300多名茨冈人(吉普赛人)组成的队伍。他们打着南斯拉夫的国旗,喊着口号,队尾在逐渐延伸。这些人可以说是城市里最不起眼的一群公民,没有固定职业,没有足够收入,没有像样的衣服,但他们同样有一颗拳拳爱国心,此时此刻我对他们的敬意油然而生。
来到南记者集会的现场,数百名用笔战斗的先锋们正在猛烈抨击北约的野蛮行径,强烈谴责西方舆论的歪曲报道,要求他们客观对待科索沃危机。一位手持鲜花的女记者对我说:“塞尔维亚人决不向北约的导弹屈服,北约必须对战争负法律责任。”BK电视台的一名年轻记者称:“如果军队需要,我们也能上战场。”黄皮肤、黑头发的我在集会的人群中很是显眼,同他们交谈一会儿后,我赶着到别处去采访。
今天人们都在期待俄总理的来访能带来积极成果。由于我们住到使馆后就没有国际长途能往编辑部发传真了,而回家去发又耗不起汽油,电子邮件没保障,发稿成了一个大难题。手机有时与国内也联系不上,只好先将稿子发到巴黎、维也纳或罗马等记者站,再请他们转发,巴黎记者站丁一凡的大力配合,极大地鼓舞了我的工作热情。
和平斡旋失败了,不是俄总理普里马科夫不尽力,不是南斯拉夫不让步,而是美国和北约不愿意放弃战争,等待着南联盟的是更凶残的轰炸!
在外面采访,有时自己都搞不清楚有警报还是没警报。在街上,我向人们索要“靶心”,他们给了我一大把。“靶心”很受欢迎,到处都能见到,连电视台播音员胸前都戴着。我车前车后各摆一个。在南朋友的提醒下,我用塞文把“中国记者”几个大字写在一张大纸上,放在车里并在停车时拿出来摆在车前显眼处。为了准备本报《国际长廊》副刊的约稿,我又去了《歌声鼓舞我们》音乐会现场,再次被感动了!许多人不是第一次来,表明贝尔格莱德人民反击武力干涉的信心更加坚定了。
今天南军队抓获三名美军士兵,此三人个个垂头丧气,南斯拉夫人又一次受到鼓舞。
凌晨的轰炸更紧了。
清晨,诺维萨德的一座多瑙河大桥被炸了,通往匈牙利的多瑙河大桥也险些被摧毁,北约的轰炸已不择手段,令所有的人愤慨不已。中午,我们驱车前往诺维萨德,高速路被封了,只好绕道前往。
站在我曾经数次踏上的、不复存在的佩特洛瓦莱丁旧桥下,望着对岸的古城堡,望着上游不远处法西斯在二战中轰炸诺维萨德时留下的两座桥墩,我禁不住热泪滚滚。北约为什么要与热爱和平的人民为敌?上千的诺维萨德人正在这里向这座古老的大桥作最后的告别。回来的途中,我们顺路拐向布贾诺乌契村——美国F—117A被击落的地方。又被军人拒之村外。在我们再三请求下,他们答应让看一下飞机的部分残骸,随后打开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子的后门,里面有三块碎片,看不出同其他飞机的碎片有何区别,我们提出要看一下机壳部分,主要是想亲眼看一下使F—117A隐形的材料,对方说已经封存了。
由于得知当天上午米洛舍维奇同鲁戈瓦举行了会谈,我们想尽快返回,所以车子开得飞快,加之不熟悉这条小路,路上两次遇到险情,一次车开到麦地里,这倒不算什么,第二次拐弯时车子失控,在路上转了两圈,我和同车的人民日报记者小吕都出了一身虚汗。
傍晚时分,南石油公司答应给中国使馆的车辆一些汽油,但只限每辆30升,这对我们记者来说是远远不够的,但也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。我忙着赶稿,让朱颖开车去加油,并再三告诉她,回来经过萨瓦河大桥时一定要机灵,保持警惕,因为北约已经把公路、桥梁作为重点轰炸目标了。(续)